中国的企业做没了很多，这有自己找不着北的，这是企业的个别问题。但是群体性犯错是没有把握好大趋势，所以我们要引领，我们需要一群人，他们是企业家精神的体现，更多是创新经济的体现。企业家就是要冒险，就是要有承担风险的能力。
南京大学商学院执行院长沈坤荣教授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来南京之前，我在微信上提到要采访您。微信朋友圈内的企业家们，当然也包括那些炒股的朋友，大家都很起劲，想请教怎样理解政府目前所推出的经济政策。我就微信上流传的四句话听听您的专家解读。这四句话是：
一、把过往中国投资过剩的生产力，通过一带一路释放到外国去；
二、把过往中国如饥似渴的消费力，通过自贸区吸收回来；
三、把过往中国盲目乱蹿的巨量货币，通过股市转入进实体；
四、把过往中国无处可去的外汇储备，通过亚投行投到同盟国去。
大家如此阐述目前中国的宏观经济政策有道理吗？这个理解方式能不能解读为目前的中国股市还能持续向上？
沈坤荣教授：在谈这个问题之前，我们必须全面理解这个事情，这四句话是连在一起的，不能单独分开。因为经济下行、产能过剩、地方经济债务风险，所以我们要营造回漩余地和空间。而且产能过剩到一定程度后，我们也不能再在本土落实做发展，所以要抓住发展一个大环境的资源，一方面通过一带一路的国家战略实施来拓展发展空间，化解部分产能，从而为创新和驱动发展、为提升质量来换时间-用空间换时间。这是一个比较漫长的过程，所以我们首先要通过外部空间的扩展来赢得国内改革和创新的时间。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就是放出去一些过剩的产能，然后把产业升级的时间换回来？
沈坤荣教授：不够确切。国内很多的产能确实是过剩的，这既有全球金融危机的后续影响，也有我国前期过度刺激政策的因素。2009年，刺激政策后产生的产能，例如很多钢铁企业，我们能不能把这些产能通过更大的空间释放出去呢？
正好欧洲基础设施建设老化，新兴市场国家又没有太多基础设施，这是需求的必要性，而我们的产能既便宜又好，那就有可能性。这又是可能性和必要性结合的产物，这为我们提供了更大的回旋余地。然后我们回过头来，从国内转型出去或者转掉了低端产能，正好通过这个基础来改造升级，这同样需要时间，当然还要理念。像自贸区的筹建和推广，它实际上是一个用开放机制倒逼出改革的过程。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那么多人拿着自己的信用卡，拿着现金到海外去买买买。与其大家都去背回来，不如就搞自贸区了吧？
沈坤荣教授：这是一个表面现象，当然我们用了一些自发性的消费能力，但是自贸区的改革更多是通过开放这样一个途径来倒逼国内的政府管理机制、审批机制，真正实现以开放促改革，形成一个遵循国际惯例的、符合市场要求的、以市场为基础的机制和体制，这才是自贸区的真正目的。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这下真正把海淘干掉了。
沈坤荣教授：那也只是民间的一种说法而已，我觉得没有必要把它看得那么重。另外我们的居民实际上消费能力很强，资本余量很大。当然国家有外汇储备，我们怎样用好外汇储备，以此为杠杆来撬动更多的市场需求，这就是我们成立亚投行最主要的目的，当然这方面本身也能发挥我们的国际影响力，所以它的作用不仅仅是刚才说的那个。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还有一个对内的货币政策问题。
沈坤荣教授：这是第三个，资本市场问题。中国现在的资本市场，流动性很大，但结构性短缺。一方面很充裕，一方面很短缺。充裕的是，我们到处都是钱，因为我们前期货币发行量很大。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其实那些钱都在二级市场，没有流进实体去。
沈坤荣教授：实体经济确实是没有得到多少资金。为什么呢？一方面实体经济是中小微企业，风险很高；第二，像中小企业，在现有的体制里面获取资本的能力很弱；第三，收益率不高。中国的资金大部分是通过银行贷款进入实体经济的，所以我们的金融市场是不均衡的。大部分都是银行金融、间接金融，而中国资本市场的运作就很少，只有通过发展直接融资到市场中去融资，才能够慢慢均衡金融市场的结构，这本身就是件一箭双雕的事。
另外，整个资本市场放量的需求，比如说IPO，我们原来是审批制，上市企业很有限，现在慢慢放开了，慢慢地向注册制过度。同时，利率市场化、汇率市场化也需要间接的金融市场和优化的金融市场结构来支撑，在这种情况之下，资本市场就发展了，所以股市的蓬勃发展，本身也是一个内生的现象，并不是凭空的。我有两点推论：
第一、 我们居民的杠杆率并不是很高，而我们企业的杠杆率是很高的，如果用居民的低杠杆来对冲企业的高杠杆，可能是一个比较好的方式；
第二、 中央政府的负债率不是很高，地方政府的融资平台负债率还是很高，甚至有一些局部风险的存在，所以如果能通过中央政府低杠杆为地方政府降杠杆提供平衡，这也不失为一种很好的选择。所以股市的介入，或者有些时候募集资金的使用等，也会惠及到一些实体经济的发展，这是正向机制，路径很清晰。所以在这种情况下，股票市场有一些发展很正常。当然发展到什么程度？我觉得一个稳定的市场比一个波动的市场要好。一个长期的利好市场要比短期市场来得好。我们老百姓，甚至是我们的社会都要用正常的心态来看待这些事情。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老百姓就希望用自己的投入能够得到一些改革开放所释放出来的红利。要不然改革红利一直惠及不到老百姓头上，大家开心不起来。
沈坤荣教授：对。所以，我觉得存在具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怎么样引导，怎样为中国经济的整体发展长远有利地提供支持，这需要智慧，需要我们坚定不移的政策。所以我觉得某一项政策并不重要，良好的制度环境才重要。比如我们的知识产权保护，比如我们对保护私有产权坚定不移的意志，比如对国有企业进行混合制改造。这都需要付出很多努力，不过总比停在那里不动要好。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现在谁还敢和国有企业搞混合制啊？
沈坤荣教授：这是一个方向。很多东西是长远和短期的关系，是局部和整体的关系，所以我觉得还是要往好的方面走，我相信中国的经济确实有韧性。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你是指回旋余地大？
沈坤荣教授：我最近在研究中国经济增长的潜力与动力。我认为有三个因素会影响潜在增长：一个是资源禀赋，一个是初始条件，一个是制度环境。资源禀赋已经形成，初始条件也放在那里，没法改变，唯一能改革的就是制度环境。所以全面深化改革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很重要的。该怎么改革，十八届三中全会里的方案都有了。关键是怎么落地，落地生根才能开花结果，所以中国经济增长是有潜在空间的。
第二是民间资本活力的释放。如果我们把银行的资金通过一系列的政策，去激活民间投资，特别是中小微的民营资本投资，重构市场主体和微观主体的空间将无比巨大。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这也就是为什么我们知道互联网+金融这一块，如果速度上来的话，那货币的流通速度就会起来。
沈坤荣教授：是的。第三个就是中国的城市化、工业化。深度的城市化和工业化并没有结束，我们的劳动人口、农村劳动人口的转移也并没有真正结束，这反而让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空间，就是深度的城市化和再工业化给我们整个中国经济带来的回旋余地和区域的互动。
所以，释放民间活力来构建微观主体的空间；再工业化和深度城市化，也给我们带来了空间；还要一个就是国际化，海外投资，一带一路给我们带来的增长空间。国际化，包括走出去，更要引进来，引进高端技术，当然这个需要谈判，知识产权的谈判，需要技术。
这三大信号给了中国很多的回旋余地，看不到这一点，就看不到中国经济的未来，这是短期的，但是如果看到了眼前的困难，却没有改革的机制形成和落地，那也是盲目乐观的。所以我觉得还是要脚踏实地，从微观主体的重构开始。
从这个意义上讲，企业家乐意创造财富，在中国创造财富的企业家要抓到真正的中国发展的风口。我觉得任何企业家抓住时代的脉搏，那他就顺势而为了。只有顺势而为，才能有所作为。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所以，尽管现在是处于比较困难的时期，但其实现在也是一个机遇非常多的时期？
沈坤荣教授：最困难的时期机遇最多，所以企业家要比别人多一个视角，快半步，包括股票投资，你比别人快三秒就成功了。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要多来南京大学这样比较温润的百年学府来来冷却一下心灵，然后我们可以比别人快半步。
沈坤荣教授：是冷却一下心境，冷却心境很重要。我们整个经济形势确实不好。江浙一带倒闭的企业很多。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我们有各种各样来咨询的同学，他们不是没有钱做，他们是不知道怎么做。
沈坤荣教授：对，我觉得这不一定是坏事，不破不立，关键是怎么样破，或者他认为股票很好，买两只股票，那是他的事情。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有人跟风去做一些PE，钱就没了。
沈坤荣教授：对，中国企业做着做着就做没了的很多，这有自己找不着北了的，这是个别问题。但是群体性犯错是没有把握好大趋势，所以我们要引领，我们需要一群人，他们是企业家精神的体现，是经济动物性的体现，更多是创新经济的体现。企业家就是要冒险，就是要有承担风险的能力。有风险肯定有失败，不要怕失败。大众创业、万众创新，就像一颗种子放在一块适宜的土壤里面，总归会茁壮成长。我相信如果是玫瑰，它总会开花，问题是放到什么样的土壤里，开得早一点或者晚一点，这颗种子千年之后开花也是可能的，但问题是已经不属于这个时代了，所以我们要把握时机。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所以这对于企业家来说，是一种生存状态的挑战。
沈坤荣教授：对，我们有悲情意识，但是不要有悲观情绪，应该乐在其中。经营企业肯定有压力。如果不自在、不自信，不提前做准备，那迟早会被淘汰的，所以我觉得要活在当下，把这种压力变成动力。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南京大学商学院在EMBA上的创新，其实还真的是走得挺前面的。
沈坤荣教授：我们远离京城，离政策中心稍微远一点，但是这让我们有更多的空间来思考问题。我们离上海也远了一点点，我们离商业中心远了一点，离开了沸沸扬扬的商业氛围，我们也有空间来思考问题，所以大家会感觉南京大学是一个很独特的高校。
商学院大百科赵鹰：中心城市的人都要好好地到这个地方读书。让我们回到孔孟学习的时代，谢谢您！
